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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中山往事：麻将馆里的临时夫妻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mimi 时间: 2023-7-4 08:21 标题: 中山往事：麻将馆里的临时夫妻

口述：橙子（湖北广水人）



  楼下这家麻将馆，实在有些简陋了。简单归简单，生意却出奇地好。大约紧邻工业区的缘故，来来往往的，大多是些中年男女。偶尔，也有个别几个年轻男子，玩牌倒也玩牌，但更抱着些许别的目的。


  如果真要说麻将馆有什么秘技，最大的法宝便是老板娘。老板娘时年三十来岁，生得白皙，嘴巴很甜。但她个子不高，臀部滚圆，这是优点，也是缺点，各人各有看法，有人很迷恋，有人却不以为然。


  唯有一点，大家公认的，她实在过于懒散了。这种懒散其实不适宜开店的，尤其是麻将馆，讲究一个干净卫生，讲究服务质量。只有让牌客舒服了，生意才能兴旺发达。老板娘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一点，她偏偏有些执拗，或者说她把缺陷当成了美德，甚至也没想过招一个服务员。


  当然，这可得花费成本的。这种事，她当然不会干。不过，她有一项本事，别的麻将馆老板娘，只能望其项背。光这一项本事，便让麻将馆顾客盈门了。牌客们无非只是想得到愉悦，而楼下麻将馆，能满足他们更高的精神生活，自然牌客就源源不绝了。至于懒散什么的，当然就忽略不计了。


  这所谓的技能，我是接触老板娘很久以后，才偶然得知的。那时，我在一家电子厂上班，一个小职员，孤居在外，每晚大量时间无处打发，加之楼上楼下，老板娘又是邻居，时间久了，不免就去麻将馆坐坐，起先只是看牌，或者聊些闲天，观察一下世事人情。

  老板娘是个自来熟，我只去了几回，在她眼里，却是熟客，关系非同一般了。有时，牌客上洗手间——麻将馆没洗手间，因为老板娘不想打扫，上洗手间只能去附近公园的公厕，光这一点，也足够另类的。


  又或者，牌客有别的重要要，要离席一会儿。她便抓一个人顶位，我自然被抓过。你想推脱，根本推脱不掉，因为她会半推半拉把你往座位上靠，那种拉，不但用手，而且用身体之力，若你推脱太久，那种情状，很是有些暖味的。


  事后回想，倒也有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。时日一长，便被老板娘当成了自己人。于是乎，也便知晓了，她何以生意稳定的原因。无他，只不过，她善于察言观色，懂得为一些寂寞的男女提供相会的机会，并促成他们消减孤寂。


  简而言之，她的麻将馆为异乡人提供爱情的温床。在她的麻将馆里，打牌者男女各半，这很不容易，达到了某种平衡。不管在何种地方，平衡很重要。


  打牌的男女，亦即这些出门在外的打工者，多半时间不多，休息日打牌，本质却是打发时间，但最深层次的原因，却是想要得到精神上的愉悦。而男女之间的愉悦，远比别的精神愉悦更令人心驰神往。


  在牌桌上，大家你来我往，打着牌，讲着话，又加之结局完成后，三几个男女，又一起相约宵夜，喝酒吃席，闲话家常，又谈起生活和家庭，有些女子想起悲苦的婚姻，或者远离儿女，不免有些伤神，而这时，有人在身边安慰，则最容易心生依恋。


  再多几次这样的闲谈，配上一些酒色辞令，人总不免就会产生某种虚幻。加之本身的身体需要，自然而然地，两个人就容易走到一处。在这一点上，麻将馆老板显然更胜一筹。


  她不但积极参与赢得请客欢饮的宵会欢聚，还主动为牌桌上寡言的男女提供开口的机会。她那双明眸，能准确捕捉到每个人的性情，再根据这一特点，安排性情相投的男女一起上牌桌，当牌客，并引导性地提一些问题，反正总是各种机会，让他们开口。


  人一旦开口了，总能有更多的话想说。而一旦讲出来，再出门饮酒谈天的机会，自然大大增加了。久而久之，两个有共同兴趣需求的人，或许就在附近的城中村，租下了一套房子，过起了夫妻双双把家还的生活。

  工厂永远是流动的，这样的夫妻一起租房生活的时间，并不能长久。要不有人辞工，去了别处，要么老家出了点事需要回家。总而言之，因为其中一方走失，临时组建的家庭散了。散了之后，又回到麻将馆里，寻找打牌的欢乐。


  麻将馆老板娘自然欢喜，也许不久，她就又进入了下一个生活循环。时间一长，不可能不出事。比如，某个女人的老公知晓了，寻上门来，对女人大打出手。


  又或者，男人的女友来麻将馆闹事，把某个风流故事，讲得绘声绘色，其目的，无非让男人无处容身。不过，闹也只是一时，麻将馆仍是稳如磐石，风声一过，又依旧人来人往。


  年底时，老板娘遇到一点麻烦。有个比她小七岁的男生，几次三番挑逗她，欲要一亲芳泽。老板娘当然是拒绝的，她老公原本也在中山，后来跟着一位亲戚搞工程，东奔西跑，没个固定地点。一年间，两夫妻难见几回面。


  按理讲，夜晚总会有些思念的。而这年轻男子，在她的心湖投下诸多涟奇。那男子大约明知自己会失败，却没有气馁，颇有些屡败屡战的豪气。


  在他发动第十二次攻击时，女人终于败下阵地，接纳了他。其实还有个契机，老板娘听闻老公与一女子有染，一时激愤，实在想不开，于是在男子的甜言蜜语中，交出了自己。第一回，在麻将馆。之后，便将酒店当作约会场所了。这样甜密的日子，过了一个来月。


  突然有一天，男子消失不见了。离开前没留下片言只语，他的消失成了谜，莫名其妙的离去，更让老板娘茶不思饭不香。对麻将馆，更是疏于管理了。


  大约过了半个月，男子又出现在麻将馆。老板娘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，自此，对男子更疼爱有加，对这段情爱，已有奋不顾身的念头了。甚至想过，跟他远走高飞。


  男子倒没说高飞，倒提出了远走的计划，说她长期待在麻将馆，不利于身心健康，想带她去桂林和福州远一圈。老板娘心思已全在他身上了，对他言听计从，关了店门，去看山水之美，去吃海鲜美味。有好山水的旅程，果然就有多美味的夜晚。


  他打开了她的眼界，也打开了她的身体。而且最重要的是，她觉得小男友年轻，她不能白占便宜，主动付了旅行款。回中山后，又陆续去过几个地方。而麻将馆嘛，讲究的是稳定，今天关门，明天闭户，自然把顾客赶跑了。


  麻将馆的生意日落萧条，不过她也不着急，她有了男友，他能照顾她，他讲过的。何况，生意嘛，只要她稳坐麻将馆，经营自然就上来了。只不过，她已经无法安心于麻将馆了，心思全在外面，全在男友身上。


  又过了一个来月，小男友又消失了。和上次一样，仍没讲什么话。她倒不着急了，相信他还会回来。可半个月过去了，一个月过去了，他仍无消息。

  她有点急了，到处寻找，麻将馆自然也不管了。时间一久，生意就破败了，终于到了无人上门的地步。老板娘对男友仍不死心，仍每天寻找。有个老牌客见她忧伤如此，实在不忍心，悄悄告诉她，他看过他，就在附近，在另一家麻将馆里。


  她依照这个地址去寻，果然找到了他。他正坐在一家麻将馆里，那家麻将馆，比她家的要大，干净卫生，牌客也多，均为男女搭配，每个都笑容灿烂，很多牌客她都认识，他们曾是她家麻将馆的常客。


  她走上前去，正想和他打招，忽听有人喊他老板。那一刻，她才清醒，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打工者，而是一家麻将馆的老板。


  恍然间，她明白了许多事。但仍不死心，正想上门，他发现了她。出得门来，两人找一处地方坐下，她问他是否还爱她。他的回答倒坦诚，铁打的营盘，流水的爱情。他只不过为了麻将馆，有过爱，但短暂，无非身体之爱，不关其他。


  女人回到麻将馆里，很多人看到她，坐在那里，眼神呆滞，暗淡无光。她的麻将馆虽然开着，但已经无一人上门了。


  而关于她的故事，也从附近租户口中，慢慢传了开来。一个月后，我下班回来，看到麻将馆关门了。关门倒没什么，关键是，门上贴了一张休店公告。


  自此之后，我再没见过老板娘。讲真的，有时还真怀念在麻将馆的日子，怀念她拖我打牌时，那双白净的手，怀念那一缕淡淡的香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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