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扇窗(十五)
如果说有天堂,这里该算是天堂吧!再不然,也该算是离天堂最近的一处驿
站。
紧闭的双层玻璃窗映透着晌午骄纵的阳光,我身体周遭白茫茫的一片,彷佛
飘浮在天际云端正往极乐世界飞升而去。鼻端是浓冽的消毒水味,喉头乾 发烫
的就快迸裂,整个人像错过天堂入口似的由暖洋洋、舒茫茫的涅状态瞬间摔入
全身火辣辣的无比深渊。
「 ┅┅」我挣扎着嘴里发出乾渴的喉音。
「哦┅┅醒来了!醒来了!」是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。
「睡了十几个小时也该醒来了。」是阿国的声音。
睁开刺痛的眼睛,入眼是一团模糊的人影,围绕自己站成了一圈。勉强睁了
睁沈重的眼皮,右眼上头裹着纱布压着眼睛睁不开来。
「唔┅┅太亮了吗?我去拉上百叶窗!」甜美的声音向窗户边走了过去。
随着刺眼光线逐渐隐没下来,我看清楚这是间单人病房,病床就摆在窗户旁
边,而病床旁这时站满了人,有阿国、起司、小兰、丽 以及公司的周协理以及
小温、小方等人,没想到玉珍也穿着窄短的护士服远远站在一边。
「水┅┅给我水┅┅」我的喉头乾的可以吞下一整个太平洋。
「医生说麻药刚退不要喝太多水!」甜美的声音原来是丽 ,她端过一杯水
交到我手上,嘴里不忘嘱咐着。
「是呀!凌晨才帮你开过刀,幸好是开放性骨折,肩匣骨上了几只钢钉就没
事了,算算时间应该可以喝水了。」起司目光稍稍探询着玉珍的意见。
「嗯┅┅六个小时就可以了。」玉珍点了点头。
「你们这些野男人哪!昨天阿国才刚住院,今天马上就轮到波波,你们这些
知识分子怎麽越来越像地痞无赖一般,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。」是小兰,阿国的
女朋友,在东门国小当老师,叨念人她可在行了。
阿国扯了扯她的小手,嘟囔着∶「你少说点,又不是我们自己找的。」
「白经理,你放心休养!今天刘董那边我已经应付过去,接下来的整体规划
以及开发建筑部份,有小温、小方帮忙就可以,嗯┅┅还有桌上我帮你带了NOTE
BOOK过来,这阵子联络就用伊妹儿吧!」周协理站在床尾,温和的对我说。
「协理,真抱歉,耽误了公司正事。」我满怀愧疚的看着协理。
「嘿!嘿!经理,听说你是英雄救美才被打伤的,现在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的
青年可少了,协理你说是吗?」狗腿小方一面拍我马屁,另方面向协理表达我的
受伤全然是急公好义。
「你的住院还有保险的事,我会一并叫李小姐帮你处理,你只管安心养伤就
好。」周协理似乎全都交代好了。
「对呀!NOTE BOOK里我帮你灌了200 MB的美女写真,有你最喜欢的夕
树舞子以及MAMI,每天有佳人常伴枕侧,一定很快就可以龙体康泰了!」小温
笑着说。
刚醒来的一两个小时是我最忙碌的时候,不管公司同事或者朋友私交,七嘴
八舌的全在问我受伤的经过,我含糊笼统的稍加描述,细节处也不多做说明,就
这样该回答的回答了,该交代的也交代完毕。看看壁上时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二十
三分,病房里就只剩下起司、丽 以及玉珍,而阿国同小兰回内科病房吃中饭去
了。
「咦┅┅玉珍你怎麽会在外科病房?你不是内科病房的护士吗?」
玉珍就站在我横躺的大头旁边,贴身的护士服给她波霸级的胸脯撑的快迸裂
开来,扣子与扣子间的衣襟都微微的开口笑,里头的黑色丝质胸罩以及粉白盈嫩
的肌肤让我倍感压力,我不得不先开口跟她说话。
「你┅┅你┅┅你怎麽会知道我叫玉珍?」她丰厚的樱唇微张,露出吃惊的
神色。
我倒忘了跟她还没达成邂逅的第一要件,真正达成的是阿国!也不敢说自己
老早就偷窥她,还顺手牵羊过她一件宝蓝色的胸罩,上头带有淡淡乳香的女体原
味,就珍藏在自己私密的衣橱第二格。
「哈!你忘了我跟品宣很熟吗?她常提起你这个手帕交哩。」我随机应变,
胡扯一通。
她满腹狐疑的说∶「奇怪!那你怎麽知道玉珍就是我?」
对呀!我怎麽知道玉珍就是这个波霸而不是隔壁的洗衣板护士呢?一句话问
的我哑口无言、无言以对。
「这个嘛┅┅这个嘛┅┅」我实在接不下去。
忽然福至心灵,我眨了眨眼睛,小声的说∶「来┅┅你靠过来一点,这个是
秘密,要偷偷的说,别给旁人听去了。」
她显然一头雾水,莲步轻移,凑过满带兰麝香味的巧脸到我嘴边。
我轻轻地说∶「品宣说玉珍在新竹医院当护士,是个32E的超级波霸,又美又
性感,那不活脱脱就是你吗?」
只见玉珍的粉脸倏地红了起来,芳心窃喜、娇靥如花,不仅是群疑尽释,甚
且如同偷吃了仙界蟠桃般神清气爽起来。
嘿!千穿万穿就是马屁不穿,我心底不禁为自己的巧言令色得意起来。
「喂!波波叔叔,你肚子会饿吗?我出去买东西给你吃。」这时丽 一旁插
了进来,明明说的是好话,小嘴却是翘得比天还要高,还把哥哥硬生生的升级为
叔叔。
哪里会不饿呢?也不知有几个小时没进食了,前胸早已牢牢贴住後背,连胃
囊都瘪了。
「饿啊!饿啊!丽 妹妹你给我想想办法生个宫保鸡丁饭┅┅嗯┅┅再加个
苦瓜排骨汤,最好还有几片红西瓜┅┅┅就这样随便吃吃好了!」
「随便吃吃?哼!我买什麽你就给我乖乖吃什麽,真当自己是叔叔呀!」脸
上又好气又好笑,推门走了出去。
怪哉?叔叔还不是你自己喊的,却来怪我?一旁的玉珍、起司全笑了出来。
「玉珍!品宣怎麽了?还好吧?怎麽没见她来看我?」我心底最关心的还是
品宣,忍不住问了出来。
「你就是前天晚上在她房里冲澡,那个┅┅那个她破天荒头一遭承认的男朋
友?」她答非所问的问我。
「嗯!那天我就听过你的声音,应该算是我们的初相识罗!」我直认不讳。
她杏眼圆睁,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阵子,让我觉得自己好似待价而沽的仔猪一
般。
总算,她嘴里下了结论∶「普普啦!真想不到品宣会喜欢上你这种弱不禁风
的斯文人,我还以为她喜欢阿诺史瓦辛格那种肌肉男哩!」
「嘿!那应该是你这种肉弹喜欢的吧!」我几乎嘲讽出来。
「品宣还好,昨天JUDY陪她到妇产科抹了些药,开了些抗生素,医院下班
後我过去她房里,她还笑嘻嘻的直开我玩笑哩。」
「就是她要我今天务必调班到外科病房来,好好照顾你这个救命恩人。」
没事最好!我还耽心她会有受害妇女症候群出现,到时郁郁寡欢、寻死寻活
都不是好事。
可我还不敢相信品宣豁达至此,嘴里又问∶「难道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吗?」
「看来你是喜欢她哭哭啼啼的罗?她只要我嘱咐你好好静养,不必耽心她,
她会很好的,一有空闲她就会到医院来看你的。」她揶揄了我几句。
只听得她会来探望我,我立时安了一百个心。
没多久丽 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,一骨碌的将采购成果摊在移动式餐台上,
不仅我开玩笑说出的菜色全买了,就连我没唱名的也蹦了出来,我看到餐台上的
左宗棠鸡、酱爆牛肉、宫保鸡丁、清蒸鲈鱼、清炒芥蓝以及苦瓜排骨汤,堆的满
坑满谷,顿时傻了眼。
「好丽 ┅┅这┅┅这┅┅我怎麽吃的完?」我迭声叫苦。
丽 白我一眼,没好气的说∶「哼!只关心人家波霸姊姊,也不知道人家跟
起司哥都还没吃!」
我满带歉意地望向自始而终杵在窗边抽菸的起司,他还我一个莫可奈何的笑
容。
而玉珍见是掀翻了醋 子,托辞要到护理站帮忙,溜了开去。
「起司,志平到底是什麽样的底?」丽 边喂我,我边询问起司。
「我昨天问过我老头子,又跟张分局长通了电话,大概摸清楚这个黑龙的八
九成了。」
顿了顿,问我∶「你知道雄哥是四海帮海德堂的吧?」
我点了点头。
「志平,也就是江湖人称的黑龙,他同样也是四海的,却比雄哥高了一级,
他是竹风堂的堂主,竹风堂是四海帮在新竹地区首开的堂口,收的都是新竹区本
省挂的帮众,不像海德堂堂口位在台北市,堂主和帮众以外省居多。」
「那┅┅那雄哥又怎麽会在新竹?」我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。
「嘿!他是砍了人,跑路到新竹来的,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,这就是为什麽
他上次不敢动我的原因。」
「喔!原来如此。」那天我还以为是起司他老头名声够罩,原来是我错估他
老头了。
「黑龙是新竹地区这几年兴起的狠角色,他控制了南寮地区的多数蛇头与毒
贩,中华路以北的八大行业除了少数还由三光、风飞砂以及十三鹰等旧帮派揽事
外,大部分新开的店都归他管。」
「啥?」我有些咋舌。
「算算我们不认得他,算是有眼无珠,这几年在新竹地区风化场所打滚那麽
久也全都白饶了。」
我倒不见得一定非要认识这些青面獠牙的瘟神,我,只想替品宣报仇罢了!
「怎麽品宣说他是什麽劳什子基金会的干部?」我想到品宣曾提起认识志平
的经过,遂问了出来。
「啥狗屁基金会!现在的黑道都流行搞什麽黑道漂白、黑道从政,目的还不
都是为了掌控权力,像天道盟的罗福助一家两口当了立法委员,有那个贼头真敢
办他?」讲到这里,他忍不住忿忿不平起来。
「这个黑龙还不是想选下届的市议员,搞了个慈晖基金会做烟幕,赈灾、济
贫样样沾一点,不知情的人还拿它当回事,你就没瞧见基金会的成员个个牛鬼蛇
神的模样,什麽基金?我看是鸡精还差不多-作鸡的女人流的阴精堆成的,每一个
子儿都是卖笑女人的血肉钱和我们这些良民的血汗钱哪!」
我总算了解个梗概,对於这麽一个天天刀头殄血的黑道巨擘,我一个朝九晚
五的善良老百姓妄图报仇雪恨,无异是太岁头上动土,自寻死路。
嘴里苦笑,我问起司∶「难道┅┅难道我就报不了仇了吗?」
起司沈默起来,丽 也只静静推着饭,病房的冷气委实开的太强了,让我们
三个人一片心冷。
「交给我安排好了,我就不信撂不倒他。」良久,起司毅然的吐出这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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